吳國慶(溫泉)

“走進咸寧街，城門朝南開，城內有個女裙衩，勝過(那)祝英臺。頭發黑如墨，臉上桃花色，兩手好像白蓮藕，恰似(那)彩云飄。”這首咸寧山歌飄蕩在桂鄉大地，沒有人知道它唱了多少年，更沒有人知道它的詞曲作者。

這首山歌，乍一聽，覺得特別老土，土得好像用手一捏，就會嘎吱嘎吱掉渣似的。

它簡單得只有了了兩句，但細細品來，還真有點山鄉野味和空靈情趣。

數百年前，一個晚秋的清晨，路邊的梧桐葉泛著金黃的亮光，狗尾草上掛滿了露珠，一位英俊瀟灑的書生要去他求學的西門三賢私塾。書生大約來自咸寧的大山深處。這是他第一次進城，來到城邊，看見城墻高高大大、方方正正，綿延數里，頓時心生感嘆，抬頭仰望高大厚實的城門，卻見“南門”二字，“未必還有東門、西門、北門?”書生暗自思忖。沒錯，讀書人就是讀書人，一眼就能看出其中門道。

進得城來，熙熙攘攘，人聲鼎沸。東街買布，北街販豬，南街劈竹，西街私塾。“哈哈，比我柞木嶺葛麻埌熱鬧多了!”書生想。

走著，走著，一股香氣迎面飄來，烏云如瀑，猶抱琵琶，嬌羞可人，嫻靜生憐。書生的腳僵了，眼睛也直了。

走進咸寧街，城門朝南開，城內有個女裙衩，勝過(那)祝英臺。頭發黑如墨，臉上桃花色，兩手好像白蓮藕，恰似(那)彩云飄。書生滿驚嘆:這等神仙，何時見過?便隨口唱來。

大俗就是大雅，風之至，便是雅之至。書生唱出了自己的心奇，也唱出了自己的心聲。山里農舍，依山而建，每家房屋未必都能坐北朝南，看到朝南開著的大門，自是心生羨慕，再見一個“腹有詩書”的漂亮女孩，便聯想起同樣滿腹經綸的祝英臺。這位咸寧書生可不似梁山伯，他學富五車，情而不癡。

咀嚼這山歌的詞曲，同樣別有風味。歌詞是押韻的，且押的是咸寧腔。第一句走進咸寧街的“街”，咸寧話念ga，城門朝南開的“開(ka)”，城內有個女裙釵的“釵(cha)”以及勝過祝英臺的“臺(ta)”，每個字都非常押韻。第二句頭發黑如墨的“墨”，咸寧話念me，臉上桃花色的“色(se)”，兩手好像白蓮藕的“藕”，咸寧話念e，還有恰似彩云飄的“飄”，咸寧話念pie，也非常押韻。

山歌的意境一樣非常的美，與崔護的《題都城南莊》有異曲同工之妙，“人面桃花”只能為這邂逅的美女所獨有，尤其是“頭發黑如墨”這一句，是一個包袱，又是一個鋪墊，洋溢著青春氣息少女的健康陽光，娟娟秀發，光彩照人，在縣城里并非少見，可書生卻用墨來形容少女秀發之黑之亮，以此把外表秀美的少女與飽讀詩書的祝英臺聯系起來，不得不說書生風情萬種，才情橫溢，且匠心獨運。

咸寧山歌，如詩如夢，美在自然，美在韻律，美在意境，美在空悠，美在飄忽……